73.电灯泡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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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莱西奥·里奇的话不断地在李钺脑海里盘旋, 折腾得他在床上烙了大半夜的饼,到最后还是睡不着, 只得爬起来站在落地窗前, 看着京城的夜景发呆。

如果说之前李钺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, 他对斐然仅仅是有好感的话,那么阿莱西奥里奇的话则彻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, 让李钺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藏在他心底, 让他变得如此优柔寡断、小心谨慎的感情究竟是什么。

可是明白了这一点, 李钺感受到的却不只是爱情带来的多巴胺,还有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担忧。他担心这份爱情,最终会被生活所消磨, 再也没有现在灵魂契合的震颤, 只留下互相折磨的伤痕。

李钺之所以会这么想,是因为他一塌糊涂的情史并没有带给他什么美好的回忆,哪怕一开始如何的缠绵悱恻,到最后都变得寡而无味、互相仇视。究其根本,还得从他的成长经历说起。

李钺是红三代,爷爷是开国将军, 两个姑姑一个从军,一个参政,都位居高位。除了他的父亲是搞科研的, 另外两个伯父在改革开放时下海经商, 家里是军、政、商三线并进。可以说, 有钱的没他家有权, 有权的没他家有钱,两个都比他家强的,也不敢和他们家正面刚。

也正是因为如此,李家家训就只有一条:谦逊低调。李钺作为家里第三代最小的那个孩子,家里的长辈们生怕把他惯成一个纨绔子弟,从小他的吃穿用度,都是比照着同龄孩子的平均值来安排的。学校也是规规矩矩的按流程走,想上好学校,就只有凭自己的本事去考。

在这样严防死守的教育下长大,李钺也如长辈们希望的那样,成为了一个性格谦和、彬彬有礼、稳重上进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完美少年。不光长辈们夸赞有佳,就连李钺自己也以成为李家最优秀的那个孩子而骄傲。

直到他发现了自己的性向。

那个时候的华国,仍认为同性恋是精神病态。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是同性恋,不光是完美儿子的假象破裂,甚至还会被打上精神病的烙印,给家族蒙羞。

从此以后,李钺便被分裂成了两个人,一个依然是那个被人称颂的孩子,另一个却躲在这个完美的表象下,惶惶不可终日。李钺甚至想把自己的性向“板正”,假期里偷偷看AV,结果却差点吐出来;想和跟自己告白的女生交往,却因为联想到AV里的女体,而恶心得婉拒了。

这样的自我折磨,一直持续了两年。直到初升高的暑假,因考上了重点高中,父母奖励了李钺一台笔记本,事情才发生了转机。

因为怕搞科研的父亲发现自己在网上查过什么,李钺不敢搜和同性恋相关的东西,除了学习,李钺做的最多的事,便是用电脑看电影,而一部名为《飞越精神病院》的电影改变了他的一生。

是为了维持完美的假象,把真正的自己关在疯人院里倍受折磨;还是勇敢的迈出那一步,冲破桎梏,勇敢的做自己呢?

李钺看着做了额叶切除手术如行尸走肉的男主角被酋长哭泣着杀死,然后在酋长砸破窗户逃出疯人院的BGM里泪流满面。

于是升上高中的李钺,高一考了托福,高二考了SAT,还申请了提前入学,刚升上高三翻了年就跑到M国去了。

那么问题来了,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少年为了解放天性跑到提倡性开放的M国会怎么样呢?答案就是,在M国的第一年,李钺记忆中除了各种Party外,便只有花样翻新的性。

虽然后来李钺及时幡然醒悟,从糜烂的派对生活中脱身而出,可他的感情生活却因为这段浪荡的经历而变得一塌糊涂。身体上契合的恋人最终因性格不合而分手,日久生情的恋爱又因平淡的日常而无疾而终,不管一开始再怎么干柴烈火、情深似海,最终都会被生活磨砺殆尽。

这大概就是李钺在还没有学会爱之前,先享受了性所造成的恶果吧!就如同阿莱西奥·里奇说的一样,抓太紧了,对方难受;可一直捧着,自己早晚也会烦。李钺曾经的恋爱经历,几乎每一段都是这样结束的。久而久之,相比耗费心神还不得善终的恋爱,轻松的性似乎更令人愉悦。

再加上李钺毕业后就进入了风投圈,在这个工作压力世界第一的行业里,性似乎成了纾解压力的一种方式。两人因为项目而认识,合眼缘就在一起,项目结束就分手,轻松惬意没有任何精神负担。李钺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生活,更是在因兴趣接触影视圈后,被圈内银货两讫的交易关系同质化,对爱情愈发不抱任何希望了。

如今爱火重燃,看起来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炽热,但早已看过很多次爱火熄灭后余烬的不堪的李钺,却犹豫害怕了。他不想失去斐然这个朋友,不想终有一天两人对面而装作不相识,甚至倒戈相向、相互谩骂。

也许我就是李家的怪胎吧!性向不同,也不长情。李钺苦笑一声,注视着夜幕下如繁星的车流,轻声说了一句:“敬友谊的天长地久。”

***

量完尺寸后,便暂时没有斐然什么事了,于是宅男斐然又开始了家里蹲的生活。和以往不同的是,李钺会时不时的提着食盒跑过来分享他的沙发,有时两人还会一起去电影院看场新上映的电影。

虽然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怪怪的,但斐然自己到觉得得挺开心的。张修己在开演唱会,忙得脚不沾地,打电话祝贺他入围金马奖最佳男主角,通话时间都只有几分钟,还时常被人打断;尤北到是拍完戏了,可毕竟岔着辈分,斐然也不可能经常约他喝茶聊天,因此李钺成了喝茶聊天打屁的最佳对象。

李钺博闻强识,斐然也因尽览中外佳片而获得了一堆有的没有的知识,两个人刚好形成了完美互补。不管是你给我做科学普及,还是我给你聊冷僻小知识,他们都能聊得热火朝天、激情四射。

十月底,礼服的毛样出来了,李钺接上斐然开车又来到了那家Broni的精品店。

依然是关门谢客,可与上次不同的是,这一次店里多了许多穿着小马甲的人,他们的年龄从三十多岁到六、七十岁,大多数都是外国人,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拿着小本本围着阿莱西奥·里奇团团转。

[李!费伊!见到你们真高兴!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们,毕竟借了他们的地方,我也不好赶他们走。但是放心吧,他们都是好裁缝,不缺应有的职业素养。] 阿莱西奥·里奇一边说一边挨个拥抱了李钺和斐然,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毛样,让斐然站在了众人的中间。

因为职业本身就是众人视线的焦点,斐然到也不怵,自然地脱下外套穿上了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礼服毛样,经受众裁缝“皮卡”、“皮卡”的视线扫射。

虽然觉得自己穿在身上的毛样就是几块不成型的布料,不过外行人看热闹,看周围裁缝们激动的眼神与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,便可知道阿莱西奥·里奇的手艺是多么的好了。

[唔,还行,这里……还有这里……] 阿莱西奥·里奇一边念叨着,一边用别针在毛样上别来别去,很快就完成了调整标记。

试穿完成后,李钺本想接阿莱西奥·里奇一起吃午饭,却被老头拒绝了。

[老带着我干什么?二人世界才能培养感情,李。你们俩自己去吃吧!记得找个浪漫点的地方。]

李钺笑着摇了摇头,俯身拥抱了阿莱西奥·里奇:[我会和他一起吃午饭,但这不是约会。我说过了阿莱西奥,他不是我的男朋友。]

阿莱西奥·里奇皱了皱眉,看看一无所知的斐然,又看看难掩爱意的李钺:[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的孩子,爱情就像是无意中掉在你脚边的宝石,你要是不赶快捡起来,会被别人抢走的!]

可我怕捡起来后它终究会失去光芒,变成一块在裤兜里隔人的石头。李钺没有再说什么,和阿莱西奥·里奇道别后,在老头担忧的注视下,与斐然一起离开了。

他第一次意识到男性对自己的性吸引力,还是在北漂好几年之后,一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。

为了展现男主的武功高强,在和人比武的时候,男主爆衣发功,一掌把对方打飞。斐然作为被打飞的人的小弟,全程围观了男主是怎么做俯卧撑、怎么抹油、怎么爆衣的。

总而言之,那油亮隆起的肌肉如同一记闷棍敲在了斐然头上,他一下子开窍了。

开窍后的斐然自然免不了俗的想谈恋爱——是的,谈恋爱。兴许是幼时父母的恩爱,也或许是福利院阿姨们过时的教导,斐然的爱情观十分守旧,坚信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!

等知道自己是个弯的,这辈子都没可能结婚后,斐然的爱情观就改成了,不以交往为目的的开车都是耍流氓!

等到他因各种理由被拒绝上车,一直保持处男之身憋到三十岁的时候,他在那句话后面默默加了一句:不以交往为前提的开车都特么是耍流氓,既然要耍流氓老子就要找个好看的!

所以,到死他都还是个处男。

此时此刻被两个保镖架着进了电梯,眼看着一路上了楼,斐然有心想跑,却因为被灌下的白酒四肢绵软、头脑昏沉。可是让他甘心就范,他又满腔悲愤,被酒精搅得一团乱麻的脑子里,反复刷着一句话——

前世因为自己长得不咋地,好看的都不和老子耍流氓,凭什么这辈子老子那么好看,还要被不好看的耍流氓!

正想着呢,电梯门开了,斐然朦胧的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。

那人长什么样,醉得一塌糊涂的斐然根本看不清,可是那包裹在黑色西装下的身体却如磁石般吸引住了他的目光,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爆衣前的男主角——穿着黑色劲装看起来颀长的身材,爆衣后却肌肉虬结,八块腹肌历历在目。

一股洪荒之力从体内涌现,斐然挣脱了两个保镖,一个饿虎扑食就抱住了西装男,嘴里还大喊着:“老子要卖|屁|股也要卖给好看的!”

说完就吐了西装男一身。

宽阔的电梯间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,李钺低头看了看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腰,身体却顺着呕吐物缓缓往下滑动的斐然,又抬头看向站在电梯门口、目瞪口呆的三人,眼神冰冷得能直接在人脑门上戳俩窟窿。

王总被那眼神一刺激,终于反应了过来,一边指示两个保镖把斐然抓过来,一边打着哈哈:“抱歉抱歉,对不住啊兄弟!我这朋友喝多了,你前台留个电话,我赔你两套,不、三套西装!实在对不住啊!”

李钺目送王总一行三人架着斐然进了房间,冷笑一声后,从杨特助手里接过房卡,转身往回走,边走边对杨特助说:“重新开个房,刚才那三个赶出去,吐我一身的那个洗干净了送到新开的房间,让老陈再拿套衣服过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***

这边王总刚指示两个保镖把折腾个不停的斐然扔进浴缸,还没把人剥光,就有人敲门。

王总扔下一句“把人给我洗干净了”就出了卫生间,走到门口一问,才知道外面的是酒店经理。虽然不知道心悦的酒店经理找自己干嘛,王总却不敢置之不理。

能在首都圈开高级酒店的,身后都有人,更何况心悦这种前身为国宾馆,现白金五星的酒店,能量只会更大。商不与官斗,这是从古至今的名言警句,王总自然明白,连忙打开了门。

门外的酒店经理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,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:“王先生,本酒店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,从不敢行差踏错。您的所作所为,已经严重违反了相关规定,还请您立刻离开。”

“你说什……!”王总正想发火,卫生间里就传来了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。看着酒店经理鄙夷的眼神,王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最终只能狼狈地带着两个保镖仓皇而去。

把人赶走后,酒店经理带着私人管家,把斐然收拾干净,送到了新套房的床上。正准备离开的时候,洗完澡换好衣服的李钺推开门走了进来,递给了酒店经理一张名片。

“等人醒了告诉他,他毁了我一套西装,两个电话随便他选。”说完,李钺就带着杨特助走了。

第二天,斐然一直睡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,等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起来,睁开眼睛四处一看,瞬间懵逼了。

我是谁?我在哪?我在干什么?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?我怎么什么都不记……癞|蛤|蟆!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回笼,斐然捂着脑袋理了好一会,才理清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。

自己被王总带人堵在阳台,被灌了半瓶的茅台,然后拖进了电梯……自己好像抱着一个人吐了?后来是被王总的人扔进了浴缸……有人想脱自己的衣服,自己拼死反抗来着,然后……然后就断片了。

不过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,以及周围的环境来说,王总肯定是没有得手。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,总之,贞操无忧。

看来长得太好看了也不好,这都什么事啊!斐然倒在床上郁闷了一会,正准备起床的时候才惊觉,他没衣服穿啊!

怎么办!尤北老师不在京城;张修己昨天拍了一天的戏,不好打扰;但是找杜庄的话,昨晚发生的事就瞒不住了,那实诚人还不得愧疚死啊!

就在斐然裹着床单急得团团转的时候,电话突然响了。斐然接起来一听,才知道是酒店前台打过来的叫醒服务,前台妹子还用甜美的嗓音告诉他,他的衣物已经清洗干净,放在了房间门口的代客衣柜里。

摆脱裸奔窘境,斐然穿好衣服就下楼退房,却被前台妹子告知房款已结,还有人给他留了口信和名片。

斐然接过名片一看,白色的名片上用最普通的宋体,简单地写着:金石资本,李钺,电话号码。翻过来,名片背面则是龙飞凤舞的手写体,写着一个英文名字和一串一看就不是华国地区的电话号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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